譯者注：本文原發表自The Athletic，文中觀點不代表譯者。

JJ-雷迪克擔任洛杉磯湖人隊主教練剛滿一周時，突然感到一陣恐慌。

他剛剛聘請了兩位助理教練，對此感到非常滿意。麥克米蘭有19年的NBA主教練經驗，而斯科特-布魯克斯則擁有12年的NBA主教練資歷。他們兩人都曾在NBA擔任控衛，麥克米蘭打了12個賽季，布魯克斯則打了10個賽季。他們作為教練累計取得了1,281場勝利。

這完美融合了經驗、知識和威望，雷迪克覺得作為一名菜鳥教練，自己身邊正需要這樣的助手。但緊接著，驚恐襲來：有人給他發了一段視頻。

雷迪克看著視頻，下巴都驚掉了。屏幕上出現的是1993年季后賽中麥克米蘭和布魯克斯扭打在一起的畫面。麥克米蘭在底線進攻時用肘擊中了布魯克斯的下巴，而布魯克斯隨后猛烈反擊，場上爆發了激烈的沖突。這場引發了麥克米蘭所在的西雅圖超音速和布魯克斯所在的休斯頓火箭G5第三節的一場大規模群毆。麥克米蘭和布魯克斯都被驅逐出場，隨后還被罰款。

“我當時就想，‘天啊！我怎么會不知道這件事呢？’” 雷迪克回憶道。

在看到這段視頻之前，雷迪克已經安排好了第二天與麥克米蘭和布魯克斯進行視頻通話。他原本計劃討論戰術、執教理念，并向這兩位經驗豐富的教練請教如何規劃訓練營。而現在，了解到他們的過往之后，他覺得這次會面需要換個開場方式。

“所以，第二天我打開Zoom視頻會議，我說，‘呃，首先……你們倆沒事吧？咱們現在都和解了吧？因為我之前完全不知道有這回事。’” 雷迪克說。

麥克米蘭說，在過去的31年里，他和布魯克斯從未真正聊過他們那次沖突。甚至在沖突發生后的G6前，他們也沒有握手道歉，什么都沒有。

差不多三十年來一直都是這樣。

“直到我們作為教練再次交手時，才算是對這件事有所表態。” 麥克米蘭說，“即便如此，我們也只是互相點點頭、笑一笑。但你知道，在你心底會想，‘這就是那個人。’”

今年7月3日，雷迪克宣布兩人成為他的助教，這才打破了多年的僵局。雷迪克表示，兩人被聘用后就通了電話。

“他們把這事解決了。” 雷迪克說。

事實證明，其實也沒什么需要解決的。作為球員，麥克米蘭和布魯克斯都不是球場上最有天賦的人。他們延續職業生涯靠的是他們的聰明和頑強斗志。在西雅圖的那一天，他們各自堅守立場。這只是他們職業生涯中的一個縮影：絕不退縮，寸步不讓。

所以，在那次事件之后，也沒必要去特意提及。兩位球員都沒有心懷怨恨，也沒有后悔。一切照舊。

但這么多年過去了，有趣的是，當他們加入雷迪克的教練團隊并逐漸了解彼此后，麥克米蘭和布魯克斯發現，他們之間的聯系不僅僅是那次打架。

“我們是一類人。” 麥克米蘭說。

到1993年超音速和火箭的系列賽G5時，麥克米蘭已經緊繃到極限。

麥克米蘭和布魯克斯都是替補——麥克米蘭是加里-佩頓的替補，布魯克斯是肯尼-史密斯的替補——隨著系列賽的推進，他們開始更多地直接對位。布魯克斯的上場時間從系列賽前兩場的9分鐘和7分鐘，增加到了第三場和第四場的21分鐘。這意味著布魯克斯和麥克米蘭經常正面交鋒。

“他們那邊有麥克斯韋爾在場上瘋狂搞事，我們本來就憋著一股勁要和他們打。” 麥克米蘭說，“然后，布魯克斯在場上也像個討厭鬼，每一個球都要拼搶纏斗……我實在是受夠了。”

這是一場備受矚目的季后賽對決——休斯頓和西雅圖常規賽戰績均為 55 勝27負，且兩隊都擁有眾多球星：超音速隊有年輕的佩頓和肖恩-坎普，火箭隊則有經驗豐富的老將奧拉朱旺、奧蒂斯-索普和史密斯等球員。

在自己的第7個NBA賽季，麥克米蘭是一名身材瘦長、身高6尺5（約1.96米）的場上指揮官，以其沉穩可靠的決策和頑強的防守而聞名。布魯克斯則是個身高5尺10寸（約1.78米）、精力充沛的小個子球員——一個以傳球為先、以在防守端給對手制造麻煩為傲的控球后衛。

系列賽進行到G5時，雙方打成2-2平。麥克米蘭和布魯克斯再次頻繁地糾纏在一起。在第3節，麥克米蘭向左突破，試圖借助隊友德里克-麥基的掩護擺脫布魯克斯。布魯克斯擠過了麥基的掩護，立刻又纏上了麥克米蘭，一直和他推推搡搡。

“他們整場比賽都打得很激烈。” 這場比賽的裁判鮑勃-德萊尼告訴記者，“我覺得他們總會以某種方式解決問題。”

他們確實這樣做了。

麥克米蘭試圖用肘部推開布魯克斯來創造空間。在他繼續向籃筐推進時，又揮了一次肘。而自始至終，布魯克斯都不為所動，依然緊緊貼在麥克米蘭的一側。

“在那一刻，我就覺得……夠了，忍無可忍、不能再忍了。” 麥克米蘭說。

麥克米蘭繼續突破，并跳起準備上籃，他的肘部正好擊中了布魯克斯的下巴。布魯克斯隨即撲向麥克米蘭，抓住他的球衣靠近腋下的位置，把麥克米蘭推到了籃架上。

然后，場面徹底失控。

索普把坎普摔倒在地。球員們在籃下扭作一團。超音速隊教練喬治-卡爾也卷入其中，手舞足蹈、大聲叫嚷。后來他承認自己當時是想故意激怒索普讓他出手打自己，讓這位火箭隊前鋒禁賽。

混亂之下，麥克米蘭和布魯克斯依然糾纏在一起。

“我想把他壓在身下。” 麥克米蘭說，“但他太矮小……所以我們就一起摔倒在地。有人被掐住了脖子……我們都在地上扭打，但并沒有人真的揮拳或怎么樣。”

主裁判德萊尼在試圖把球員們分開時，右手小指骨折。直到今天，他的小指仍以一個奇怪的角度向外突出。

“所以，我每天都會想起那場比賽。” 德萊尼笑著說，“有趣的是，他們倆都是非常非常好的人。很棒的人。那只是比賽激烈時發生的事情。”

麥克米蘭和卡爾被罰款5000美元，布魯克斯被罰款2000美元。

超音速隊贏下了G5，并在搶七中以103-100取勝，最終拿下系列賽。而這場令人難忘的系列賽留下的最深刻畫面，來自兩位替補球員。

麥克米蘭和布魯克斯在球場上扭打在一起，這其實并不意外。畢竟，布魯克斯在七年級時，他媽媽開車帶他去找一個欺負他的孩子，看著他在那孩子家的前院報了仇。從中他學到的教訓是：絕不能被欺負。

與此同時，麥克米蘭自己也有過為自己挺身而出的經歷。在他職業生涯早期的一場比賽中，火箭隊后衛馬克斯韋爾在他突破時故意絆倒他。他還和凱文-威利斯、馬克-布萊恩特等大個子球員發生過沖突。

“凱文-威利斯用一個犯規的掩護動作撞了我，我當時真想把他的頭擰下來。” 麥克米蘭說，“馬克-布萊恩特也是一樣。”

自從加入湖人隊后，布魯克斯采取了不接受媒體采訪的立場，兩次拒絕了為這篇報道接受采訪。這并不是因為布魯克斯對那次事件心懷芥蒂或后悔。

“我們現在經常拿這件事開玩笑。” 麥克米蘭說，“當宣布我們倆都被聘用時，我看到的第一條消息就是那場比賽的視頻。我女兒問我，‘爸爸！？這是怎么回事？’她從沒看過那個視頻，也不知道這件事。斯科特的孩子和妻子也說了同樣的話，‘你們當時在干什么？’”

沒過多久，麥克米蘭就發現，他和布魯克斯除了那場令人難忘的沖突之外，還有更多的共同點。

“他真是個超酷的家伙，伙計。” 麥克米蘭說，“我喜歡和他一起玩。”

麥克米蘭理解布魯克斯的經歷。布魯克斯作為一名落選球員，卻擁有10年職業生涯。他還記得布魯克斯強硬的比賽風格。

“我們倆都是從聯盟的最底層一步步拼上來的。” 麥克米蘭說，“我們不是得分手，我們是藍領球員，是團隊粘合劑。為了在這個聯盟立足，我們必須拼盡全力。”

隨著麥克米蘭與布魯克斯相處的時間增多，他還被布魯克斯的知識以及與他人交流的方式所吸引。

“我們非常相似。” 麥克米蘭說，“我們都不玩虛的，是老派風格。但他跟我不一樣的地方在于，他能夠用一種我做不到的方式與人溝通。比如，看我（在比賽中和球員們交流的方式），你根本不知道我們是領先40分還是落后40分。而斯科特會微笑，他很有人格魅力。這讓他在教練組和球隊中都很受歡迎。我覺得，我愿意為他打球。我對他非常尊重。”

當雷迪克在6月被聘為主教練時，他在場邊執教的經驗僅限于在布魯克林執教他兒子所在的三年級球隊。因此，雷迪克說他和湖人隊總經理羅佩林卡希望聘請兩位前主教練來協助他。

雷迪克，這位在NBA征戰了15個賽季的神射手，從未在麥克米蘭或布魯克斯手下打過球。他表示，他與麥克米蘭的互動僅限于2018年那一次，當時步行者在自由球員市場上招募過，當時麥克米蘭是步行者的主教練（雷迪克最終選擇簽約76人）。不過，雷迪克在新奧爾良鵜鶘打了一個半賽季，而麥克米蘭的兒子賈梅爾在那里擔任球員發展教練。

“我一直覺得內特這個人很靠譜，人品也很好。” 雷迪克說，“當我的名字和教練工作聯系在一起時，有五六個人聯系我，說，‘這沒得商量，你必須聘請斯科特-布魯克斯。’”

雷迪克說他們倆都是 “完美的人選”，因為他們能提供不同的視角。

“我把他們倆都當作我的精神導師。” 雷迪克說，“他們對于戰術方面非常在行——我們整個教練組都很專業——但我覺得對他們來說，他們的特別之處在于，他們在NBA摸爬滾打了35-40年，他們經歷過所有大風大浪。一周里總有那么三四次，我會問，‘嘿，我那樣處理對嗎？我該怎么處理這件事……當你們的球隊遇到這樣那樣的情況時，你們當時是怎么做的？’他們經歷過所有這些事。”

麥克米蘭上一次執教是在2023年，擔任亞特蘭大老鷹主教練。他說加入雷迪克教練組的邀請實在太好了，讓人無法拒絕。他表示，在被老鷹隊解雇后，他就知道自己已經結束了主教練的生涯，但能夠執教詹姆斯和戴維斯，并且不需要承受主教練的壓力，這對他很有吸引力。

“我不想再當主教練了，我已經過了那個階段。” 麥克米蘭說，“我的職責是協助JJ，給他提供我的想法，無論他做出什么決定，我都協助他去執行。我不是進攻教練，也不是防守教練。我只是和大家聊聊天，協助進行比賽管理。如果他有任何問題，我就告訴他我的看法。”

麥克米蘭給出的第一條建議就與詹姆斯有關，這項運動中最偉大的超級巨星之一。他告訴雷迪克要堅定自己的立場，相信自己的體系和執教方式，即使詹姆斯提出質疑也要堅持。

“在這個聯盟打球和執教這么多年，我學到的一件事是，那些球星也希望被教練指導。” 麥克米蘭說，“他們希望被指導，也需要被指導。所以我告訴JJ，勒布朗會質疑一切…… 因為他很出色。但如果你相信自己在做的事情，那就沒問題。就像那句老話說的，‘如果我們倆在所有事情上都意見一致，那我們其中一個人就沒必要存在了。’”

麥克米蘭說，雷迪克在向湖人隊傳達信息方面表現出色。他形容，這就像看雷迪克為ESPN擔任解說時講解的比賽是一樣的。

“他有點像胡比-布朗，當你看胡比解說比賽時，他能讓你理解比賽。” 麥克米蘭說，“他現在也在為他的球員們做同樣的事。至于戰術板上的細節，以及把所有事情整合起來——他需要在這方面下功夫，而且他有助理教練格雷格-圣-讓幫忙，這方面會越來越好的。但他與球員溝通的能力，已經非常出色了。他對所有球員都提出挑戰，指導他們。而且他不怕勒布朗。他尊重勒布朗，但也會說出自己的想法和想說的話。”

雷迪克說，在本賽季的某個時候，他會為球隊安排一場特別的錄像分析課。播放的將會是 1993年季后賽G5的片段，那時湖人隊教練席上的兩位助理教練曾針鋒相對，甚至發生沖突。

“在某個時候，我會給球隊播放那個片段。” 雷迪克說，“這樣他們就能了解這兩個人是什么樣的人。”